乾隆年间,在上饶有一位叫梁登祥的秀才,此人在当地颇有名气。而且他博闻强记,也正因如此,他顺利地考取了县里的秀才,成为众人眼中颇有学识的才子。

话说那是一个夜晚,月隐星稀四周静谧。梁登祥如往常一般洗漱后,便坐在书桌前,准备挑灯夜读。就在他刚要翻开书卷的刹那,恍惚之间他眼角余光瞥见门外似有黑影晃动。他心头一惊,赶忙抬眼望去,只见一只黑色的狗静静地站在那儿,好家伙:这狗足有三尺来高,浑身的黑毛在黯淡的夜色中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光泽。一双眼睛瞪得好似铜铃一般,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梁登祥,嘴里也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呜声,就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!梁登祥吓得浑身一颤,下意识地想要呼喊,可还没等他出声,那黑狗竟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他心有余悸,半天都没缓过神来。定了定神后,梁登祥觉得此事太过蹊跷,心中的不安驱使着他赶忙跑到后院去查看一番。

这后院平日里本就幽静,在夜色笼罩下,今天忽然显得有些阴森森的。他刚一踏入后院,就感觉身旁有一阵疾风掠过。他急忙扭头看去,只见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大蛇,竟突然从他身旁飞掠过去!那速度之快,惊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。就在这时,忽然大树旁缓缓地出现了一个身影,梁登祥抬眼望去,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:只见这人极其高大,仿若巨人一般矗立在那儿。他头上戴着方巾,留着一把长长的白色胡须,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超凡脱俗之感,一看就不是凡人之相。这位神秘人目光却温和,又透着几分严肃。他看着梁登祥,缓缓开口说道:“梁书生啊,你可知晓,你与这犬、蛇有着两世的冤仇,按照命运的轨迹,你今晚本是在劫难逃。不过,你也莫要太过惊慌,念你平日心地纯善,又与我有几分薄缘,刚刚已出手帮你躲过了这一劫。只是这孽缘并未就此消散,明晚那只黑狗还会再来此处寻你报仇。明日,你用面团做成人脸的模样,而后放置在衣服上。待一切准备妥当,你便到楼上歇息。切记,无论听到什么动静,都不可发出一丝声音,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。” 

梁登祥听闻此言,当下也不敢有丝毫怠慢,赶忙恭敬地应了下来。第二日,他照着长者所言办妥了诸事,随后便小心翼翼地躲在楼上,从楼板的孔洞中屏住呼吸,偷偷地观察屋内的动静。到了三更天,四周一片死寂,唯有那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。就在这时,梁登祥瞧见那只黑狗果然再次现身了,狗爪子落在地上竟没发出一点声响,好似鬼魅一般。它径直到床边,随后猛地张开大口,将放着面团的衣服衔了下去,锋利的牙齿瞬间咬碎了面团,那吃相极为凶狠,仿佛与梁登祥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。待它风卷残云般吃完面团,正欲转身出去之时,梁登祥看着它那嚣张凶狠的模样,一时气愤难平竟忘了长者的告诫,脱口而出道:“这孽畜如此凶恶!”

黑狗听到这声音,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声,一边朝着楼板孔洞的方向扑腾了几下,这才转身跑走了……

梁登祥见状懊悔不已,直怪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。那神秘的长者竟又出现了,他看着梁登祥,微微皱了皱眉头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:“梁书生啊,你这一时莽撞,可差点又将自己陷入险境啊。原本这辈子的狗厄已然逃脱了,可就因你这一句,即便是躲过了这一世,下辈子它还会牢牢记住这份仇怨,定会再来找你报仇。如今,还有一场灾祸等着你去应对,且快去寻一根结实的木棍来,用香油细细地涂抹在木棍上,然后将木棍放置在床上,再拿一床厚厚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上面。你去屋外寻一处干燥之地歇息,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呀。” 

梁登祥听闻此言,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愧疚,赶忙恭敬地朝着长者行了一礼,口中连声称是。随后,他忙遵照长者的话去准备,然后躺在屋外干燥的地上,心中也是忐忑不安,根本不敢合眼,时刻留意着屋内的动静。梁登祥忽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,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。起身一看,竟发现屋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。他心中一紧,慌乱之中,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物,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。此刻屋内一片漆黑,他强忍着疼痛凑到门外望去,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魂儿给吓飞了。只见一条大蛇蜿蜒着身躯缓缓爬了进来,那蛇身粗得如同水桶一般,身上的鳞片在星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,最吓人的是它那两只眼睛,犹如两盏明灯,透着阴森恐怖的气息。那大蛇径直朝着床铺爬去,张开那血盆大口,一口便将那根涂抹了香油的木棍吞了下去,随后慢悠悠地扭动着身躯,缓缓地离开了屋子,那庞大的身躯消失在黑暗中许久,梁登祥才回过神来。

没过一会儿那戴方巾的长者再次现身了,他看着梁登祥轻轻地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梁书生啊,你可知这一切的缘由?你前生仗着自己能言善辩,喜欢揭露别人隐秘的过错,全然不顾及他人的颜面和感受。也正因如此,那被你揭了短处的人,有的遭遇了杀身之祸。他们怨念极深,死后一个化作了这寻仇的犬,一个化作了这报复的蛇,心心念念地要找你报仇雪恨。如今,经过这两番波折,这眼前的灾难总算是过去了。但你切不可掉以轻心,还应当诚心忏悔,以消除这累世的冤孽!否则,日后恐还会有其他祸事找上门来。” 

梁登祥听了这一番话,又惊又怕之余,满心都是对长者的感激之情。他赶忙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朝着长者磕头拜谢。眼中含泪,声音颤抖地说道:“晚辈两次承蒙您的搭救,此番恩情如同再造,晚辈感激涕零。只是晚辈实在愚昧,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您名讳,恳请明示一二,也好让晚辈日后能供奉您,以报今日救命之恩呀。” 

戴方巾的长者微微摇了摇头,说道:“你也不必太过执着于知晓我的身份,只因你的祖父当年对我有恩德,我一直铭记于心,今日见你有难,这才现身前来相救,此乃因果循环,理所应当之事。至于具体详情,眼下也不必细述,待时机成熟,你自然就会知晓了。”说完,长者周身泛起一阵柔和的光芒,身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,眨眼间便隐身不见了,只留梁登祥一人呆呆地跪在地上。

自那之后,日子倒也平静地过了许久。一日,城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迎神赛会,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纷纷涌去观看,梁登祥也被这热闹劲儿吸引,跟着出门去凑热闹。走着走着,他瞧见前方有一座庙宇,那庙宇虽说不大,却透着一种古朴庄严的气息。梁登祥心中一动,便抬脚走了进去。一进庙宇,他抬眼望向供奉着的神像,这一望他顿时瞪大了眼睛:只见那神像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位长者一模一样!梁登祥心中震撼不已,原来当日救他的竟是这庙宇中的神灵。他赶忙下摆,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庙外,买来供品纸钱。来到神像前,他恭恭敬敬地跪下,随后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,不住地叩首祝祷,感谢神灵的救命之恩。

一旁当地的百姓瞧见他这虔诚的模样,好奇地凑了过来,梁登祥便向他们询问起这座庙宇的来历。其中一位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:“哎呀,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,此处向来是没有神祠的,这庙是一个梁姓善人当年带头修建。”

梁登祥听了这话,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,不禁暗自感叹道:“唉,这世间之事,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。没有仇恨,又怎会有报复;没有恩德,又何来报答呢。” 

梁登祥自知晓那庙宇与自家渊源以及背后的因果承负之事后,对道教所倡积德行善、劝善改过之说愈发认可了。他回到家中,恭恭敬敬地设立了一个神龛,依那神像的模样绘制了一幅画像供奉。每日晨起洗漱完毕,便会净手焚香,虔诚地在神龛前诵读《道德经》《太上感应篇》等,期望能通过经文的智慧进一步洗涤自己前生所犯下的过错,也让自己的心性在这声声诵读中愈发澄澈平和。不仅如此,梁登祥还带着家人时常去那座庙宇,主动承担起洒扫庭院、擦拭神像的事务,遇到前来参拜的香客,他也会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引,向众人讲述因果循环、善恶有报的道理,劝诫大家平日里要谨言慎行,莫要随意去伤害他人,以免种下仇恨的恶果。

多年之后梁登祥已至暮年,可他精神矍铄,脸上总是洋溢着平和的笑容。一日,他如往常一般在那庙宇中做完洒扫之事后,坐在庙前的台阶上休息。恍惚间,似又看到了那个头戴方巾、白须飘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那身影微笑着看着他,微微点头说道:“梁登祥啊,你这些年诚心悔过广行好事,已然消除了前世的诸多冤孽,更将这善念传递开来,可谓是功德无量。你当知,道教经典所教授的便是希望这世间众人皆能明善恶、知因果,心怀慈爱,如此方能让这尘世化作人间仙境。你做到了,自会福泽绵延,庇佑子孙。”言罢,那身影又渐渐消散。

梁登祥缓缓睁开双眼,眼中满是欣慰与感动,他朝着空中深深一拜。心中明白,余生更要坚守善道,不负神灵所望,更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。